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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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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

“你要去哪裏?”少年忽問,打斷冷夢雲思緒。

“我家馬車停在最東頭,我回家去。”

少年哦了一聲,說自己住在客棧,正巧順路。冷夢雲便與他順著西市大街走,到了冰糖葫蘆攤前,她大手一揮:“這冰糖橘子不錯,我請一根,算謝你的紅花油!”

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少年與冷夢雲投契,也是個利索人。冷夢雲便掏錢付賬,少年見她只買一根,愕然:“你不吃?”

“我剛吃過了。”

所以才有的放矢說不錯。

冷夢雲說完,和少年腦中都浮現她嗦橘子的畫面,相視一笑。

接下來,少年幫她提著東西,冷夢雲在他身側走、晃,一會近一會遠,少年擅起頭聊天,冷夢雲亦不是個悶葫蘆,有時說到興處,手舞足蹈。

少年幫她看路,見有人要撞上來,就拿空的那只手擋一擋,他總是忍不住去看她的臉,燈照下連茸毛也細碎可見,而他臉上漾著熠光。

雖然抹了藥油,但走久了冷夢雲還是疼,實在忍不了,停下來。

少年見狀,毫不猶豫道:“我馱你吧。”

冷夢雲敢在陌生男子面前褪襪,卻不敢讓男人馱——從前宮裏馱她的都是太監。

“我歇一會再走就好了。”

她已拒絕,少年卻仍道:“沒事,我馱你。”

冷夢雲笑道:“你是烏龜嗎,非要馱人?”

少年楞了會,繼而又笑出聲,一口的白牙都露出來。之後他沒再堅持,但走得格外慢,也更護著冷夢雲。

已過半程,他突然沒頭沒尾問:“聽說西市每年元宵最熱鬧,是這樣嗎?”

此時前面噴火的雜耍正演精彩,冷夢雲伸長脖子,心思都飄到那躥起的火苗上:“是。”

“那明年元宵咱們一起逛?”

元宵冷夢雲要隨聖人皇後,還有討厭的太子一道登樓。她毫不猶豫回絕:“元宵我家都設宴,沒空出來。”

少年見她下巴揚著,兩眼直盯噴火,壓根沒看他,不由臉色轉黯。

忽地,他低低道:“其實我不姓雲,我姓游。”

冷夢雲轉回頭看了他一眼,而後重望向雜耍。其實她也不不姓雲,但她從來不在外面透露,少年也不能讓她破例。

噴火結束後,兩人繼續往前走,冷夢雲自知冷落了少年,訕訕解釋:“剛看噴火,正好腳又歇了會,好多了。”

“是啊,一箭雙雕。”少年笑著附和。

冷夢雲已望向前方,走近前方果脯攤:“唉,這個好吃,我買點給你吧。”西市這類攤位皆允試嘗,冷夢雲二指撚起一枚黑紅果幹:“這是西域的樹上幹杏,你吃過嗎?”

少年深深凝望冷夢雲,須臾,搖頭。

冷夢雲下意識要送一顆到他嘴裏,又想,他又不是母後或王同書,不妥,遂用染了鳳仙紅的食指一指:“那你拿一顆嘗嘗。”

少年似乎看出來她本來要親自餵的,微微分唇,怔忪出神。冷夢雲以為他膽怯不敢拿,嘆口氣,重新拿一顆放到他手掌裏。

少年這才回神,嘗了,笑道:“好吃。”

“好吃吧。”冷夢雲得意洋洋,“我可愛吃這個,可我母——母親不大允我吃這個。”

“為何不允?”

“我每回吃多了胃不舒服。但管不住自己,就是想吃。”

她又往前走了,少年追她:“其實杏幹若同羊肉一起燉,去了虛寒,胃就不會疼了。前面有家杏脯羊肉很不錯的,下回我請你吃?”

“好意心領了。”冷夢雲回身,差點撞到少年身上,各退半步,“可惜我吃不得羊肉,會起紅疹,還上吐下瀉。”

少年頷首。

二人行至路東,少年直送到車邊,一邊給冷夢雲遞兜子,一邊問:“下回我們還能再見嗎?”

“能啊。”冷夢雲心想,只要卞裕不使絆子,她就能時常出宮玩。

“那三日後能見嗎?”少年追問。

冷夢雲蹙眉,三日太頻繁:“七日吧,七日後咱們還是這個地方見。”

“好!”

自此二人便時不時見面。第二回見面少年就告訴她,自己叫游在雲,冷夢雲卻堅持自己姓雲,又說閨名哪能讓外男知道。

她同游在雲一處,又跟王同書一處不同。

王同書話少,游在雲話可真多,每回見面,都要叨叨這一段時間的所見所聞,多數有趣,冷夢雲愛聽。少數略顯枯燥,她就聽得昏昏欲睡,盼早點結束談話——但面上卻不表露,睜圓眼睛專註盯著游在雲,好似一直在認真傾聽。

她這招是和卞裕學的,忽地想,自己是不是變成跟卞裕一樣虛假的人?

“雲姑娘?雲姑娘!”

游在雲連喚兩聲,她才發現自己走神:“額?”

“你呢?”游在雲笑吟吟,“這一個月你都在做什麽?”

“沒做什麽,還不是日升則起,日落則睡,吃吃喝喝。”其實她和王同書這個月一起學騎馬,但她不敢告知,因為以游在雲的性子,一定會追問許多,她嫌煩懶得答。

游在雲偶爾還帶他弟弟游水流一道來尋冷夢雲,初見時,游水流比游在雲還矮半個頭。秋去冬來,春走夏至,兩兄弟開始爭著躥個頭,到後來,冷夢雲覺著他倆比卞裕矮不了多少了。

時間可過得真快!

隆貞六年的秋天,聖人為太子選定太傅嫡女鄒文君為正妃。

次月,宮裏為冷夢雲辦了及笄宴,聖人賞賜隆重,皇後主持中饋,恢弘盛大,一連三日,京中百姓亦可到宮門口領賞。

鄒文君是世家規矩教出來的端方淑女,自打訂婚,就不再同卞裕見面,冷夢雲的及笄宴亦未出席。

卞裕倒是現了身,可冷夢雲每回去看他,他臉上都淡淡的,有時眼神與她交匯,立馬顯出兩、三分不情不願來。

但席間卞裕對聖人和皇後倒是和順孝敬得很。

冷夢雲撇嘴,知道今兒要不是礙於聖人的面子,卞裕才不會來見證她成人。

自己本該無所謂他來不來,但不知為何,有些悶悶的,冷夢雲端起金杯喝了口酒,然後就聽見聖人和皇後在旁邊,向卞裕提起婚配之事。

尤其皇後,因為女兒及笄,高興得喝了許多酒,又許是因為心有餘力不足,不能為天家開枝散葉,多有遺憾,竟同卞裕說些“你父皇其實盼著早日抱孫”之類的話。

又說滿意鄒文君。

她開了閘口,一時許多人恭喜卞裕,連聖人都提了兩句,冷夢雲環視一圈人,發現就自己沒恭喜了。

聖人又看著,她便硬著頭皮,說些“盼皇兄早日迎娶嫂嫂過門,白頭偕老”之類的吉利話。

旁人說,卞裕皆和煦應聲,甚至道謝,輪到冷夢雲了,她說完一擡頭,卞裕冷冰冰一張臉,寒過三九。

雖有預料,冷夢雲依舊一楞,卞裕也一楞,轉瞬間卞裕就換上溫和笑意:“多謝皇妹美言。”本該還回些“也祝皇妹朱顏長似頭上花枝,歲歲平安”之類的客套話,他卻講不出,甚至想伸手掐死冷夢雲。

不知道為什麽,心裏堵得難受。

本來與鄒文君訂了親,許久未見冷夢雲,喜愛的更親近,厭惡的從眼前消失,一切都順風順水。

他卻在前日偶然得知,狄人要求和親。

眼下適齡的公主只有冷夢雲,約莫待她一及笄,就會送到西北蠻荒地。

他不怎地突然就煩躁起來,直到今日宴上見了冷夢雲,才瞬心安。

但下一剎又重浮起新的煩躁,理不清,古怪。

還是不能見她,眼不見心不煩。

卞裕這麽想著,待聖人皇後離席,便也即刻要走。他趁左右無人,急往右拐,匆匆穿進竹林。

“皇兄!”冷夢雲追進來喊了一聲,見卞裕步履不停,又喊,“太子!”

卞裕這才停下來,負手俯瞰,眼神不善:做什麽?

冷夢雲看他臉色這麽難堪,心道他果然生氣了,得趕緊解釋:“太子,我不是有意提起鄒姑娘的。彼時情景,我若只字不言,反倒會被父皇懷疑,牽連太子您。”

若真那樣她最不經審,一定供出卞裕,他也不希望被聖人斥責吧?

冷夢雲原以為解釋完卞裕臉色會好看些,哪知一擡頭,他臉色更差了。

那塊堵塞胸口的大石頭重壓回來了。

卞裕冷哼一聲,拂袖頭也不回離去。

冷夢雲嘆氣,太子現在連一個字都不屑同她說了。

她悵然……她還有點不高興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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